由於這個世界沒有白天了,我們只好不斷沉睡。
他誕生在一座下著永恆雪花的村落,
作為被雪花和寒冰眷顧的人種。
但是他的身體並不像他的同胞們
擁有著美麗的美麗銀色外皮。
他堅硬的軀體曝露在狂風,和暴雨之中,
無法在高溫的陽光下,
反射出多彩的美麗光芒。
唯有自天上飄落的冰冷的雪,
能讓他的身體不再在熾烈的疼痛裡煎熬。
他的同胞告訴他,
那是輪迴了一千次的詛咒。
像他這樣的怪物,背負的是創世者的憤怒,悲傷,以及仇恨。
他必須竭盡自己的生命,
將這副身軀遠遠地拋擲,
到世界的邊境。
他們豢養了他九年,他將要啟程了。
他們送給他一件純色的白雪織成的斗篷,
斗篷很大,能完全包裹住他醜陋的身體。
他們告訴他一個地方,
能讓他誕生為結晶的身體,
不再受到任何損傷。
他道別了出生的村落,
和那場永遠不會停止的雪,
踏上了旅途。
他經過了三百年才有一個冬季會從沙塵裡顯現的
巫女的城鎮。
他的腳被灼熱的沙礫燒痛,
留下了一片片剝落的冰藍色結晶,
在漫漫沙塵中。
他跪伏在被火燄包覆的帳篷外面,
用來自冰雪的嗓音,懇求巫女給予他前行的指示。
他跪了很久,跨越了三個星座的昇落,
才有一個黑髮的少女掀開了層層的火燄,
來到他的面前。
我的年紀不夠。
少女說,
僅僅一百年,
是無法從中提煉出精粹的語言,
編寫出命運的軌跡的。
你很可能會因此被歲月的縫隙吞噬,即使如此,
你也要聽嗎?
他抬起頭,看著少女流轉著時間之輪的眼睛,
緩緩地頷首。
少女眼裡的三片齒輪緩緩地密合,
聲音彷彿從沙礫深處打撈而上,
飽含歲月的鏽痕。
你會抵達你想前往的地方,
但無法安息。
你會遇見一頭受傷的野獸,
但不要害怕。
你會擁有不屬於你生命的美麗,
少女眼裡的齒輪又開始了轉動。
但你要記得,一切都來自於你自己的抉擇。
他告別了巫女的城鎮,向世界的邊境而去。
他走了很久,手指和鼻尖
被溫柔的風刻鑿出一道道傷口,
他只能盡可能的用寬大的披風
減少更多的疼痛。
季節與他逆向而行,
他悖離了時間的方向,每一步都感覺到生命的碎裂。
他的傷口愈疼痛,身體裡的詛咒愈發蠢蠢欲動,
但這條路上沒有雪,
也沒有讓他憩息的場所。
當他的呼吸開始染上過度的疲倦
而變得混濁,
他忽然感覺到一陣虛浮,
像他的體重
與世界的質量都不復存在。
你會抵達你想前往的地方,
但無法安息。
無數
無數而連綿不絕的微小的
白色花朵自上方降下,
長久以來伴隨著他的傷口
不那麼疼痛了。
花朵柔軟的溫度撫慰了他的身體,
他緩慢地吁了口長長的嘆息,忽然發覺,
微小的花朵
也正從他的唇邊慢慢散落。
(那些花就是溫度。)
他感覺到了一種粗啞深沉的波動,敲擊著他的感官,
他轉頭,看見滿地的花朵之中躺著一個身影,
與遍地的純白截然不同,
燒灼著焦黑
並流淌著漿紅的。
(我和你的傷口
都可以被它們撫慰。)
波動像小溪裡的漣漪,擊打著他。
他讓自己離他近一點,發覺黑紅交錯的身影和他有一點相像,
只是他的身體是永遠不化的 冰晶。
(過來一點。)
身影的波動再度搖撼了他,他覺得有些暈眩。
(讓我看清楚,
是誰擁有和我同樣的命運。)
他移動著兩隻深陷在花海中的腳,朝他而去。
他很累了,於是在他的身旁坐下。
(啊。)
波動打在他身上,卻沒有造成損傷,
彷彿帶著笑意地,念出了他離開的村落的名字。
你認識我的家鄉?
他好奇地問,身影從滿身的坑洞中噴出了一陣花束,
鄙夷地說,
(拋棄你的地方,
你永遠不能說是家鄉。)
他們沒有拋棄我。
他喃喃地說。
花帶來的撫慰感讓他覺得很安全,
讓他感到昏昏欲睡。
他已經很久不曾感受到睡眠的親近了。
(那麼,你為什麼會來這裡?)
他又感覺到波動,然而最後一點力氣
只能夠拼湊出最簡單的回答:
因為
我是詛咒。
無數而連綿不絕的微小的
白色花朵自上方降下,
長久以來伴隨著他的傷口
不那麼疼痛了。
花朵柔軟的溫度撫慰了他的身體,
他緩慢地吁了口長長的嘆息,忽然發覺,
微小的花朵
也正從他的唇邊慢慢散落。
(那些花就是溫度。)
他感覺到了一種粗啞深沉的波動,敲擊著他的感官,
他轉頭,看見滿地的花朵之中躺著一個身影,
與遍地的純白截然不同,
燒灼著焦黑
並流淌著漿紅的。
(我和你的傷口
都可以被它們撫慰。)
波動像小溪裡的漣漪,擊打著他。
他讓自己離他近一點,發覺黑紅交錯的身影和他有一點相像,
只是他的身體是永遠不化的 冰晶。
(過來一點。)
身影的波動再度搖撼了他,他覺得有些暈眩。
(讓我看清楚,
是誰擁有和我同樣的命運。)
他移動著兩隻深陷在花海中的腳,朝他而去。
他很累了,於是在他的身旁坐下。
(啊。)
波動打在他身上,卻沒有造成損傷,
彷彿帶著笑意地,念出了他離開的村落的名字。
你認識我的家鄉?
他好奇地問,身影從滿身的坑洞中噴出了一陣花束,
鄙夷地說,
(拋棄你的地方,
你永遠不能說是家鄉。)
他們沒有拋棄我。
他喃喃地說。
花帶來的撫慰感讓他覺得很安全,
讓他感到昏昏欲睡。
他已經很久不曾感受到睡眠的親近了。
(那麼,你為什麼會來這裡?)
他又感覺到波動,然而最後一點力氣
只能夠拼湊出最簡單的回答:
因為
我是詛咒。
你會遇見一頭受傷的野獸,
但不要害怕。
睡眠不是最後,卻是最溫柔的解脫。
他睡了很久,在意識裡浮沉,
醒來時感到飢餓,就吃那些永恆
持續不斷下著的花。
那個身影一直在他身旁,無時不刻。
於是他不敢吃得太多,
他知道躺在花裡的他需要這些東西來保持他的溫度,否則
他將被那些在他體內沸滾的火燄燒灼。
他的皮膚表層有無數個難看的小洞,
偶爾會有橘色的小舌竄出,但更多時候
它們只是流著滾燙的漿水,
一語不發。
他們一樣是醜陋的,擁有不能被直視的面貌。
但溫柔的花
漸漸治好了身影上的小洞,
很久
很久以後他開始擁有形體,
那些不再有小舌或漿水探出的洞穴
在他的皮膚上接連成藤蔓的形狀。
我餓了。他對他說。
他不曉得他吃些什麼,
於是他告訴他,讓他到邊界去,
找那些像他們一樣,或不小心闖進來的存在,
把他們帶來。
第一次,他找到了一個擁有三個巨大空洞的男人,
他說他是個王子,他聽不懂,
身影的臉上咧開了一道裂縫,細小的碎塊剝落而下,
他請他坐下,告訴他們他來到這裡的原因,以及旅程。
王子沒有心,
也沒有雙眼。
他們花了三個日昇以及月落,
聽完了這個故事。
聽王子說著,為了拯救愛人,如何走過半個國土,
找回他失落的心臟。
然而為了烹調那顆心,到能夠餵食給愛人的程度,
他必須實踐一件惡事。
王子不曉得何以為惡,在愛人永無止盡的病痛折磨之中,
無計可施的他殺了
這個世上他唯一愛過之人。
他背負的罪惡讓他再度失去了心臟,並且賠上了他的雙眼,
他不容於他的國家,在流浪的旅途上
被道德的指責追趕得遍體鱗傷。
我想重新找回睡眠,永遠地。
王子說。
然後我就來到了這裡。
說完故事的那一個剎那,王子便不再動彈。
他看見他的身體泛起一層花,
花的溫度和他習以為常的不同,非常的滾燙,彷彿王子的身體
正被某種高溫煮沸著。
過了很久,等到他的身上覆滿了花,宛如一尊聖潔的雕象,
他才告訴他,
把他的肝臟
給我。
他用自己堅硬的手指慢慢地探進王子灼熱的身體裡,
再慢慢地,
看著他用那道裂縫吃食著那個臟器。
他告訴他心臟是最好的,因為所有的情感
都累積在那裡。
但王子已經把他的心臟分食出去,
所以他只好選擇別的。
第二個。
他指示他。
去找第二個來。
第二個是一隻活在傳說中的禽鳥,
牠擁有最豐滿的羽毛,以及最美麗的色澤,
牠能飛越一整片大陸,以一整片海洋為巢。
但人們不再以歌聲和吟詠愛憐牠,
牠失去了自己,從姓名開始。
牠來到了邊境,不再有力氣飛翔,
說完了牠的故事,所有的光芒都黯淡了下來。
這次他知道了,
牠死了,而他將挖出牠的心臟,
給興奮的身影吃。
第三個是一個擁有紫色頭髮的吟遊詩人,
第四個是一隻紅眼狐狸,
第五個是一個只能說謊的乞丐。
他很貪婪,一次一次地用他們自身的故事,
烹調他們的身體,
然後大快朵頤。
他為他帶來第六個,第七個,第八,第九,第十,十一,十二,十三;
直到有一天,花慢慢的不再降落了,
而再也沒有人到來。
人們都到哪裡去了呢。
他在花海中擦拭自己染上些許血紅的指尖,想著,
這是不是代表著他們終於
被這個世界拋棄了。
沒有花,也沒有人。
他終於餓得沒有力氣
到更遠的地方找尋他們的食物。
他躺了下來,在身影的旁邊。
我覺得累了。
他說。
身影沒有說話,只是把他焦黑的手,
放到他的臉頰上。
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來自身影的溫度,卻讓他感到很舒服。
(告訴我你的故事吧。)
閉上眼睛以前,他又感覺到了那種波動,
於是他很慢很慢的,
開始敘說。
關於他自己
還有一個輪迴一千次的詛咒。
他睡了很久,在意識裡浮沉,
醒來時感到飢餓,就吃那些永恆
持續不斷下著的花。
那個身影一直在他身旁,無時不刻。
於是他不敢吃得太多,
他知道躺在花裡的他需要這些東西來保持他的溫度,否則
他將被那些在他體內沸滾的火燄燒灼。
他的皮膚表層有無數個難看的小洞,
偶爾會有橘色的小舌竄出,但更多時候
它們只是流著滾燙的漿水,
一語不發。
他們一樣是醜陋的,擁有不能被直視的面貌。
但溫柔的花
漸漸治好了身影上的小洞,
很久
很久以後他開始擁有形體,
那些不再有小舌或漿水探出的洞穴
在他的皮膚上接連成藤蔓的形狀。
我餓了。他對他說。
他不曉得他吃些什麼,
於是他告訴他,讓他到邊界去,
找那些像他們一樣,或不小心闖進來的存在,
把他們帶來。
第一次,他找到了一個擁有三個巨大空洞的男人,
他說他是個王子,他聽不懂,
身影的臉上咧開了一道裂縫,細小的碎塊剝落而下,
他請他坐下,告訴他們他來到這裡的原因,以及旅程。
王子沒有心,
也沒有雙眼。
他們花了三個日昇以及月落,
聽完了這個故事。
聽王子說著,為了拯救愛人,如何走過半個國土,
找回他失落的心臟。
然而為了烹調那顆心,到能夠餵食給愛人的程度,
他必須實踐一件惡事。
王子不曉得何以為惡,在愛人永無止盡的病痛折磨之中,
無計可施的他殺了
這個世上他唯一愛過之人。
他背負的罪惡讓他再度失去了心臟,並且賠上了他的雙眼,
他不容於他的國家,在流浪的旅途上
被道德的指責追趕得遍體鱗傷。
我想重新找回睡眠,永遠地。
王子說。
然後我就來到了這裡。
說完故事的那一個剎那,王子便不再動彈。
他看見他的身體泛起一層花,
花的溫度和他習以為常的不同,非常的滾燙,彷彿王子的身體
正被某種高溫煮沸著。
過了很久,等到他的身上覆滿了花,宛如一尊聖潔的雕象,
他才告訴他,
把他的肝臟
給我。
他用自己堅硬的手指慢慢地探進王子灼熱的身體裡,
再慢慢地,
看著他用那道裂縫吃食著那個臟器。
他告訴他心臟是最好的,因為所有的情感
都累積在那裡。
但王子已經把他的心臟分食出去,
所以他只好選擇別的。
第二個。
他指示他。
去找第二個來。
第二個是一隻活在傳說中的禽鳥,
牠擁有最豐滿的羽毛,以及最美麗的色澤,
牠能飛越一整片大陸,以一整片海洋為巢。
但人們不再以歌聲和吟詠愛憐牠,
牠失去了自己,從姓名開始。
牠來到了邊境,不再有力氣飛翔,
說完了牠的故事,所有的光芒都黯淡了下來。
這次他知道了,
牠死了,而他將挖出牠的心臟,
給興奮的身影吃。
第三個是一個擁有紫色頭髮的吟遊詩人,
第四個是一隻紅眼狐狸,
第五個是一個只能說謊的乞丐。
他很貪婪,一次一次地用他們自身的故事,
烹調他們的身體,
然後大快朵頤。
他為他帶來第六個,第七個,第八,第九,第十,十一,十二,十三;
直到有一天,花慢慢的不再降落了,
而再也沒有人到來。
人們都到哪裡去了呢。
他在花海中擦拭自己染上些許血紅的指尖,想著,
這是不是代表著他們終於
被這個世界拋棄了。
沒有花,也沒有人。
他終於餓得沒有力氣
到更遠的地方找尋他們的食物。
他躺了下來,在身影的旁邊。
我覺得累了。
他說。
身影沒有說話,只是把他焦黑的手,
放到他的臉頰上。
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來自身影的溫度,卻讓他感到很舒服。
(告訴我你的故事吧。)
閉上眼睛以前,他又感覺到了那種波動,
於是他很慢很慢的,
開始敘說。
關於他自己
還有一個輪迴一千次的詛咒。
你會擁有不屬於你生命的美麗,
但你要記得,一切都來自於你自己的抉擇。
因為我不會哭。
他嘆息。
我沒有美麗的銀色皮膚,
我並不柔軟,
無法象徵冰雪的高貴。
沒有任何人能融化他堅硬的軀殼,
他的稜角刺傷了太多人,
直到再也沒有人能夠愛他。
他們查閱經籍,翻譯古文,找到了原因。
他是一個詛咒,
輪迴了一千次以後,為了提醒世間製造出來多少罪惡,
於是化身醜陋。
他們必須豢養他,然後遠遠地將他放逐。
他背負的是整個種族的不潔,
這就是他的命運。
說故事讓他覺得很累,
覺得身體裡隱隱有一股
濃濁的水,
在滾動著。
他將眼睛閉了起來,感受從來不曾有過的高溫,
非常地溫暖,也非常地溫柔,
來回地,在他的體內流動。
他想就這樣永遠地睡著,
可以的話,再也不用醒來,
重新看見自己
以及這個世界的醜陋。
我來自一個吃夢的種族。
誕生於那個地方,
卻無法和他們一樣以那些美好
或不美好的夢境為食。
我只能吃故事。
吃每一個生命都必然要背負的故事。
他聽見了一個聲音,
非常陌生,彷彿從一個很遙遠的夢裡而來。
被自己的故事束縛的人,
終究會被自己的故事毀滅。
我幫他們加速火舌的燃燒,然後吃食那些殘留下來的
愛意,希望,以及悔恨。那才是最菁華的部份。
他感覺到微風的吹拂,
好像他終於擁有了皮膚,身軀的笨重,也逐漸剝落。
我無法窺探夢境的美好,
不曉得那些旖旎的色彩,究竟有多麼美麗。
但我還是會做夢。
夢見有座城堡,堅固得能夠阻擋所有嘲笑。
有一張大餐桌,
能讓我招待我的客人,
慢條斯理地,
用一個一個的故事烘培他們。
他聽見聲音在嘆息,他睜開眼睛,
看見地上擺放著幾隻美麗的銀色柱狀物,他覺得熟悉,想要觸碰,
才發現,那是他自己的手指。
我不想回去,也不想旅行。
我想待在這裡。
他轉動頭部,看向身旁的他,看那一點點化作粉末飛散而去的黑色塊狀之後,
有著多麼美麗的粉白色臉頰。
我們也許再也醒不過來了。
他說。
但要是下次醒來,我想蓋一座城堡。
有很大的餐廳,氣派的迴廊,還有無數精緻的裝飾品。
我想……
他們的視線交疊在一起,他看見一雙旖旎的眼睛。
他感覺到眼角有什麼凝聚在一起,緩緩地沿著骨骼的線條滑落。
他看見他笑,然後問他,
你想陪我待在這裡嗎?
他閉上眼睛,感覺更多的晶瑩的珠狀體爬過自己的皮膚。
好的。
他們都沒有看見,
他的應允化作一團小小的花束,
有一朵小小的花,
從空中,無比緩慢地,
落在了他閉闔的眼皮之上。
他嘆息。
我沒有美麗的銀色皮膚,
我並不柔軟,
無法象徵冰雪的高貴。
沒有任何人能融化他堅硬的軀殼,
他的稜角刺傷了太多人,
直到再也沒有人能夠愛他。
他們查閱經籍,翻譯古文,找到了原因。
他是一個詛咒,
輪迴了一千次以後,為了提醒世間製造出來多少罪惡,
於是化身醜陋。
他們必須豢養他,然後遠遠地將他放逐。
他背負的是整個種族的不潔,
這就是他的命運。
說故事讓他覺得很累,
覺得身體裡隱隱有一股
濃濁的水,
在滾動著。
他將眼睛閉了起來,感受從來不曾有過的高溫,
非常地溫暖,也非常地溫柔,
來回地,在他的體內流動。
他想就這樣永遠地睡著,
可以的話,再也不用醒來,
重新看見自己
以及這個世界的醜陋。
我來自一個吃夢的種族。
誕生於那個地方,
卻無法和他們一樣以那些美好
或不美好的夢境為食。
我只能吃故事。
吃每一個生命都必然要背負的故事。
他聽見了一個聲音,
非常陌生,彷彿從一個很遙遠的夢裡而來。
被自己的故事束縛的人,
終究會被自己的故事毀滅。
我幫他們加速火舌的燃燒,然後吃食那些殘留下來的
愛意,希望,以及悔恨。那才是最菁華的部份。
他感覺到微風的吹拂,
好像他終於擁有了皮膚,身軀的笨重,也逐漸剝落。
我無法窺探夢境的美好,
不曉得那些旖旎的色彩,究竟有多麼美麗。
但我還是會做夢。
夢見有座城堡,堅固得能夠阻擋所有嘲笑。
有一張大餐桌,
能讓我招待我的客人,
慢條斯理地,
用一個一個的故事烘培他們。
他聽見聲音在嘆息,他睜開眼睛,
看見地上擺放著幾隻美麗的銀色柱狀物,他覺得熟悉,想要觸碰,
才發現,那是他自己的手指。
我不想回去,也不想旅行。
我想待在這裡。
他轉動頭部,看向身旁的他,看那一點點化作粉末飛散而去的黑色塊狀之後,
有著多麼美麗的粉白色臉頰。
我們也許再也醒不過來了。
他說。
但要是下次醒來,我想蓋一座城堡。
有很大的餐廳,氣派的迴廊,還有無數精緻的裝飾品。
我想……
他們的視線交疊在一起,他看見一雙旖旎的眼睛。
他感覺到眼角有什麼凝聚在一起,緩緩地沿著骨骼的線條滑落。
他看見他笑,然後問他,
你想陪我待在這裡嗎?
他閉上眼睛,感覺更多的晶瑩的珠狀體爬過自己的皮膚。
好的。
他們都沒有看見,
他的應允化作一團小小的花束,
有一朵小小的花,
從空中,無比緩慢地,
落在了他閉闔的眼皮之上。
如果白天到來了,請把我叫醒;
我想用重生的雙眼,親眼所見。
-Fin-
─
後話。
因為是整整一週年的集數,所以想用和vol.1一樣的題材來寫故事,以作紀念;
這是一個想寫很久的、關於兩個不被原本族群接納的生命的故事。
上大學之後學到沒有正義邪惡,沒有對錯,沒有神聖也沒有骯髒,這個世界只是有人而已。
想愛著這個可能偶爾邪惡、不太正確、有點骯髒的世界,也希望大家不要嫌棄世界的這些,因為我們畢竟都同樣背負著故事而活。
下次見面請告訴我你的故事吧。
卯四禾#.11-07-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