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斯洛特感覺到髮梢被輕微地撥動。
他的主人花費比想像中更長的時間才自筋疲力盡的狀態中恢復足夠的體力,雖說是足夠,但也只是移動指尖觸碰他皮膚表層的動作而已。「Berserker……」躺在床上的男人用沙啞的聲音喊他,他抬起頭,迎向那雙和軀體同樣殘破的眼睛。
他在進入他體內汲取魔力時被建立起某種連結,主人疼痛的軌跡如隔了層水霧般模糊,卻又在某些時刻朝他傳遞自感官而來的波動。他能夠感受到他的痛苦和歡愉,他在他背上抓刮的手指、緊繃的腿部肌理等細微的生理動作同時被放大,彷彿他們進行的並非魔力的傳輸,而是合而為一的過程。
「你把我清理得還真乾淨。」雁夜的身體在被窩裡微微傾動,嘲諷似地說。蘭斯洛特有些無措地僵住伸到一半的手臂,雁夜過了一會兒才注意到從者的動作,移開眼神默許他的觸碰。
雁夜熟睡時的狀態比清醒時安定,他才能以理智之姿陪伴在他身旁。從他們第一次以這種方式建立起魔力傳送的默契,他會等到雁夜的鼻息穩定,才翻身下床將自己和主人都重新打理好。他不曉得自己何時會失去控制,只敢坐在床伴看著他的睡顏,偶爾那些滿佈雁夜左半身的紋路蠕動,白髮的男人會皺起眉或沁出冷汗,嚴重時會囈語。他總是猶豫著要不要解除實體化以減輕雁夜的痛苦,卻又無法割捨能夠以肉體觸摸他的誘惑。
他將手掌貼上他的臉頰時再度感受到刻印蟲的生命活動,爬行的疼痛使雁夜無意識地蹙起了眉,他在看見主人表情的那瞬間如遭電擊般將手收回。
「我這就退下。」蘭斯洛特低下頭,喃喃地說。
雁夜卻在從者站起身前伸手握住他襯衫的袖口,隨即又放開,一陣沉默後,白髮男人不發一語地翻過了身,讓出半邊床舖。
蘭斯洛特躊躇了下才以單膝跪上床,確認自己沒有誤會主人的意思後緩慢地躺下。男人的東方血統讓他的軀體比之自己的要嬌小許多,又因為刻印蟲的存在,使他幾乎只存有一副骨骼的質量。狂戰士看著主人有著稀疏髮絲的後頸,那頭白髮的髮質很差,幾乎和鬍髭同樣扎人,但唯有雁夜的頭髮能將月光反射出最動人的色澤,無數個夜裡以相同地姿態凝視主人久久的他比任何人都還要清楚這一點。
他僭越地伸出手將他的軀體撈往自己,讓他的胸腹能和他的背脊貼緊。他和他都清楚等到早晨這張床上只會存有一個人的身形與體溫,而屆時他則會隨時以狂暴的靈體游走於他的身周,等待他每每費盡全力的呼喊。
他還在等。等待有一天,他會給他一個斬除所有痛苦根源的指令,而後他便能以自己的雙手,親自讓他的主人能夠永遠地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