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鼻子 |
那天排練結束後蕭錦言來接他,他們在附近的墨西哥餐廳用晚餐,林岫說不上來到底是什麼原因,但蕭錦言從吃飯時就不太對勁,結果連晚餐後的散步都顯得心事重重。 回家後林岫站在廚房的門邊點菸,看著蕭錦言向冰箱裡探的身體,邊幻想自己朝蕭錦言翹起的屁股上踹了一腳,邊把菸拿離嘴邊問他:「你想說什麼?」 「什麼?」蕭錦言的聲音狐疑,抬頭時不慎向上撞到門板,他低聲咒罵了句英文的髒話,壓著遭到撞擊的部位轉過身,皺著眉看向發問的人。林岫看著他的反應眉頭也蹙起來,走過去撥開蕭錦言的手和髮絲,目光落在那塊頭皮上,喃喃開口:「我看你憋一個晚上了,到底想說什麼?」 蕭錦言沒有作聲,林岫檢查完他那片頭骨和頭皮都沒什麼大礙後鬆開手,把菸湊回嘴邊,直到他再次吐出煙霧,蕭錦言也仍舊什麼也沒有說。林岫伸腳擋住他想往客廳去的動作,低低地說:「我知道你心裡有事。」 蕭錦言嘆了口氣,叉著腰,一手將瀏海撥了上去。林岫不逼他,就著那樣彆扭的站姿又抽了幾口菸,才聽見蕭錦言乾巴巴的聲音:「季年說你演過紅鼻子。」 林岫盯著蕭錦言的側臉看了幾秒,終於確認對方是認真的,忍著笑意把手指移到嘴邊將菸摘掉。「就這樣?」他湊近蕭錦言,抓住他的手臂讓他們的身子更貼近。 「你知道我一直很想做紅鼻子?」蕭錦言轉過頭像是要撞上他一樣,眼裡跳動著火花,「之前想演,後來覺得導也可以,最後我做燈光,還是想做紅鼻子。我每次都會想到神賜的臉,想那班雜耍團,想舞台的配置,光應該要從哪邊打,什麼色號,我要用幾顆……」蕭錦言的神情切切,忽然又住了嘴,把手臂從林岫手裡抽開,「不說了。」他憋著什麼似的說,舉起腳步走向客廳。 林岫把菸按在流理檯上的菸灰缸裡熄掉,走到客廳追上蕭錦言,握住他已經將菸夾在指間的手,靠在他背上:「錦言,我不知道。」 蕭錦言看了他一眼──更接近瞪──嘟噥了句:「隨便。」 「我真的不知道。季年什麼時候跟你說的?」林岫討好似地用姆指來回摩擦他的手腕,「你想演誰?神賜嗎?彭孝柏?」 蕭錦言搖了搖頭,像是不耐煩,又像是在驅趕著什麼:「上次進劇場遇到聊到的。我讀紅鼻子的時候已經在紐約了,所以我……噯,這不重要。」 林岫為他最後一句話的語氣又皺起眉,不屈不撓地讓手臂環上蕭錦言的腰:「告訴我。」 蕭錦言的身體一僵,脫開他的手掌,整個人轉過來面向他,臉上是豁出去般的表情:「我沒有想演。我想幫你做燈……我看見的神賜都是你的樣子。」 林岫感覺到一陣驚喜從胸口漫延開來,看著蕭錦言忿忿不平的側臉,口氣比自己預期中還要更加溫柔:「我的角色是神賜。」 「我知道。」蕭錦言又把頭別開,恢復那種粗聲粗氣的講話方式。林岫退了一步,笑著開口:「我可以演給你看。」 蕭錦言丟給他一個不信任的眼神,林岫失笑,傾身打了他一下。頭順著身體的勢低了下去,順口溜出一句台詞:「我替妳說了吧,妳先生在雜耍班子當小丑。」 林岫將頭抬起來時看見蕭錦言做了一個古怪的表情,他臉頰的肌肉擠到眼瞼下方,又垂下來,像是不可置信,又像是在盡全力壓抑所有的情緒──林岫在心裡感到喜悅。他沒有想到效果這麼好。 「我的燈在哪裡?」林岫站在定點上,低聲問他。蕭錦言的手很快地從身體兩側舉起來,來到胸口,停頓了幾秒後才往空中比:「從──從後一桿。我只有四排燈。」 小劇場。林岫給他一個了然的眼神。蕭錦言看起來有點緊張,腳步向右邊平行移動,邊指示:「這一景會有special,絨布的紅色……和接近白色的藍。我會補一排面光,只有40,你要自己找不會被吃掉的位置。」林岫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蕭錦言伸手往他前方幾步的位置上比:「special我會慢慢推,有十秒,『我覺得我做什麼全不成』,到60……對,這裡,停。你會說……『我會害怕』,然後我會把面光收到20,補進一顆follow。」 林岫隨著蕭錦言的指示緩步走動,臉龐往光束來的方向迎上,喃喃地跟著蕭錦言一兩句台詞抓住節奏,而後在最後的定位上站住,順口接道:「那是當我帶上面具的時候,當我帶上面具的時候我不害怕。我一點也不害怕。我覺得非常自由,我覺得我是自由了,自由地生活在一個我自己的世界。我覺得我可以冷靜地觀察別人,而不必害怕我自己。」 紅鼻子他實在排過太多次了,學製時演了五場,他到現在都還記得當時做的所有情緒記憶。這對他來講不難,台詞順著溜出口後林岫花了幾秒讓自己從神賜的情緒裡回復過來,轉過頭去和蕭錦言四目相望。 小了他一歲的男人睜著眼睛看他,又不是在看他。林岫知道這個眼神代表了什麼,覺得心頭一角像糖漿似的暖暖流淌開來,他在他們假想的舞台空間裡對蕭錦言擺開雙手欠身,又直起身來,笑問:「很神奇?」 蕭錦言又花了三秒鐘才回過神來,幾個大步上前揪住笑個不停的林岫,低吼著吻住那雙嘴唇。 ─ 做的過程中有想到可以做成長篇的架構,不過拉開來不曉得能不能和第二部的劇情做融合……再看看吧。謝謝蕭帥哥陪我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