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遠方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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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劃到第三根火柴才成功點燃,嘴唇凍得就要叼不住那根從酒吧摸來的菸。濃郁的尼古丁混著清晨刺骨的涼意沁入他的心脾,他閉起眼享受這一刻,直到有點火的聲音響起,才意識到身邊多了人。可能是賣的,時間也差不多。他舉起菸又抽了一口,肩膀在過大的外套裡聳了聳,撐起一個小縫往身側看去。 他看見清晨的光暈從城市的另一端滲透而來,沿著筆直的柏油路穿過一頭無比紊亂又完美無瑕的金髮。當陽光攀過那座鼻樑,大肆灑落在顴骨上時,他聽見自己腦海裡一聲holy shit宛如教堂鐘響般來回撞盪,他要不是嗑得太多,要不就是硬了。 「嘿,你的菸。」天使朝他伸手,他嚇了一跳,一截菸灰直截落到地上。他懊惱地看著浪費掉的那些,聽見笑聲,抬起頭來迎上那雙彎起來的眉眼。他忽然意識到天使也在抽,指間的菸細細長長,被他夾著宛如能夠宣布末日來臨的樂器。煙霧自他微張的唇間瀰漫開來,他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些煙和天使的金髮交相纏繞,耳邊響起隆隆的機械運轉聲,天使抿著菸抬起頭來,他也跟著往路的方向看,一輛巴士風塵僕僕地從光的方向來,逐漸減慢速度,天使出現離別的表情。 那瞬間他感到一陣強烈的窘迫。他從未感覺與自己的城市如此親密又如此疏離,如此不可分割。他看著他走上巴士,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你──他開口,肌肉活動拉扯到自己嵌在嘴唇上的金屬環,聲音硬生生地哽在喉間。但那種行駛的隆隆聲又響起來,他知道天使就要走了,你要去哪裡──你要到哪裡去?他的問句撞上一片灰色的廢氣,他嚇得深深吸氣,卻被嗆得開始咳嗽。好不容易緩過呼吸之後,在模糊的視線中再次看見那張笑容。 天使的手臂從敞開的窗戶伸出來,食指和中指間仍是那隻菸,隨著前行的速度,拖曳出一道白色的軌跡。接著那些手指往前方扣下,遠方。他像是聽見了一樣,感覺到那股柔軟又輕盈的聲音對他說。到遠方去。 他站在那裡直到所有前來的都消逝在路的盡頭,直到整座城市從夢一般的清晨中甦醒,直到手中的菸燃成一地的灰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