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 l o a t i n g
於是你將他推進水裡,推進水裡,推進水裡。
你們身邊滿是人潮,擁擠著,推擠著,你感受到比體溫低得多的水溫,感受到人的體溫,還有屬於孩子的柔軟觸感。你轉頭就看見他們天真又興奮的笑臉,描準和發射的動作生疏又暴力,你左右的人都是這樣的表情和舉動,你看著嘴角不禁泛起一股笑意。
你想那個表情在成為笑之前就只是這樣而已,因為這種瀕臨失控的、狂飆到將近頂點的情緒,噢那實在太接近高潮了。你想。你們已經說好分手這麼久,什麼都在毀滅與重生中輪迴,唯一不變的也就只有性愛。他被一旁的工作人員扶起來,水流整片整片地沿著他的臉龐滑落,使他緊閉著眼,手足無措。你帶著和其他人一樣的笑容,在混亂中堅定的朝他的胸口伸手一推,於是他再度跌落水池中。
你看得出來他是真的惱火了,爆了粗口,表情猙獰,連掙扎起身的動作都變得粗暴。立即伸手拉人的工作人員全都是女孩子,手忙腳亂地想要將體格粗獷的他從水池中攙扶起來,你忽然又能笑了,向後退了一步,覺得胸口很緊。
你不知道自己在幹嘛。不知道為什麼要向他邀約,不知道為什麼硬要在日正當中拉他參與遊行,甚至推他進入激烈的戰區。你從踏進這個地方開始就覺得破碎,某些部份的你被切割,與過去某個時段交替,你彷彿大道上的馬塞克畫,生平第一支在吃完之前就融化的霜淇淋(沾得你滿手都是而且你爸還不願意幫你買第二支)、單獨坐在旋轉木馬上焦慮地在人群中找尋父母的身影、嫉妒弟弟能被母親牽著而故意在人群中往反方向走……種種記憶撞擊著你的此刻,你不能夠牽他的手,也不能夠像那些女孩子一樣偎在男朋友肩膀上自拍。你還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拍了下你的肩膀。不然,先找點東西吃吧?他的視線畫過建築物裡的餐廳,還有幾間路邊的攤販。
你們都並非真的感到饑餓,於是只在攤販買了點小吃,就沒用地躲到陽傘下。你食不知味,囫圇吞棗地襲捲那些香腸雞塊和薯條,吃完後兩人滿身大汗,他抬起頭左右轉了轉,喊聲等我一下,往建築物的方向跑,過沒多久,握了兩支霜淇淋回來。
你簡直是破涕為笑,趕忙在融化前將霜淇淋大口吞掉,無聊地把玩著剩下的紙圓錐,不久有個穿橘身連身衣的人朝你們走來,興致勃勃地告知你們遊行的消息。
你知道他濕透了,衣襬和髮尾都狠狠地滴著水。你狼狽地笑,察覺他正要睜開眼,忽然感到一陣驚慌失措,下意識又想朝他伸手。豈料這次他倒反應過來了,反手抓住你的手腕,你一楞,下一秒就感覺到一陣拉扯,再接著就是落水的失重感。你是真正跌進去的,沒有施力點能夠自行爬起,而他居然也跟著你跳進水池,伸手按住你的雙肩,無論你怎麼掙扎,就是無法讓他放手。你吃了好幾口水,雙手胡亂揮舞,你想要告訴他你不要了,這很痛苦,你無法呼吸,已經不好玩了。真的。可以放手了。
但你什麼也說不出口。你的話語在真正成形以前甚至就化成一連串泡沫。
生存的本能讓你的力道變大,你感到肌肉的緊繃,和某種動物性的能量。他的手鬆動了,你隱約看見幾片橘色貼上來,將他拉開。你很快地仰頭,在空氣中大聲咳嗽,將水咳出來,擠出了眼淚。你感覺到水流如幕般在眼前刷過,你聽見一些焦急的聲音,問你有沒有事,能不能站。你搖搖頭又點點頭,最後索性撐著抓住你手臂的那隻手,站起身來,然後又在同時跌回水池裡。
你透過波紋紊亂的水面看見了他和他的怒吼、以及帶著報復性的笑容,看見了湛藍的天空,四竄的水流,還有無懼奔跑著的孩子。水流覆蓋到你身上來,但你知道沒事的。你告訴自己沒事的。你以為自己因為害怕而選擇遺忘那之後的事,但其實偶爾你會想起來自己其實清楚記得:父母並沒有如你所想的那般立即焦急著找你,最初的憤怒過去之後,你一個人握著套著紙圓錐軟掉的甜筒坐在花圃上,盯著面前的人來人往,一瞬間的恐懼過後竟然不曉得該用什麼情緒面對。最後你站起來走到一旁將甜筒丟掉,然後站在人群中央,開始放聲大哭。
有一隻強而有力的手握住了你的臂膀,你對自己笑一笑,然後閉氣避免波濤洶湧的水流竄進口鼻。就要結束了,你對自己說。刺眼的陽光使你不得不在起身的同時閉起眼,你感覺到水流從你的臉龐滑落。就要結束了。你為了確保自己已經明白,又說了一次:就要結束了。
你們身邊滿是人潮,擁擠著,推擠著,你感受到比體溫低得多的水溫,感受到人的體溫,還有屬於孩子的柔軟觸感。你轉頭就看見他們天真又興奮的笑臉,描準和發射的動作生疏又暴力,你左右的人都是這樣的表情和舉動,你看著嘴角不禁泛起一股笑意。
你想那個表情在成為笑之前就只是這樣而已,因為這種瀕臨失控的、狂飆到將近頂點的情緒,噢那實在太接近高潮了。你想。你們已經說好分手這麼久,什麼都在毀滅與重生中輪迴,唯一不變的也就只有性愛。他被一旁的工作人員扶起來,水流整片整片地沿著他的臉龐滑落,使他緊閉著眼,手足無措。你帶著和其他人一樣的笑容,在混亂中堅定的朝他的胸口伸手一推,於是他再度跌落水池中。
你看得出來他是真的惱火了,爆了粗口,表情猙獰,連掙扎起身的動作都變得粗暴。立即伸手拉人的工作人員全都是女孩子,手忙腳亂地想要將體格粗獷的他從水池中攙扶起來,你忽然又能笑了,向後退了一步,覺得胸口很緊。
你不知道自己在幹嘛。不知道為什麼要向他邀約,不知道為什麼硬要在日正當中拉他參與遊行,甚至推他進入激烈的戰區。你從踏進這個地方開始就覺得破碎,某些部份的你被切割,與過去某個時段交替,你彷彿大道上的馬塞克畫,生平第一支在吃完之前就融化的霜淇淋(沾得你滿手都是而且你爸還不願意幫你買第二支)、單獨坐在旋轉木馬上焦慮地在人群中找尋父母的身影、嫉妒弟弟能被母親牽著而故意在人群中往反方向走……種種記憶撞擊著你的此刻,你不能夠牽他的手,也不能夠像那些女孩子一樣偎在男朋友肩膀上自拍。你還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拍了下你的肩膀。不然,先找點東西吃吧?他的視線畫過建築物裡的餐廳,還有幾間路邊的攤販。
你們都並非真的感到饑餓,於是只在攤販買了點小吃,就沒用地躲到陽傘下。你食不知味,囫圇吞棗地襲捲那些香腸雞塊和薯條,吃完後兩人滿身大汗,他抬起頭左右轉了轉,喊聲等我一下,往建築物的方向跑,過沒多久,握了兩支霜淇淋回來。
你簡直是破涕為笑,趕忙在融化前將霜淇淋大口吞掉,無聊地把玩著剩下的紙圓錐,不久有個穿橘身連身衣的人朝你們走來,興致勃勃地告知你們遊行的消息。
你知道他濕透了,衣襬和髮尾都狠狠地滴著水。你狼狽地笑,察覺他正要睜開眼,忽然感到一陣驚慌失措,下意識又想朝他伸手。豈料這次他倒反應過來了,反手抓住你的手腕,你一楞,下一秒就感覺到一陣拉扯,再接著就是落水的失重感。你是真正跌進去的,沒有施力點能夠自行爬起,而他居然也跟著你跳進水池,伸手按住你的雙肩,無論你怎麼掙扎,就是無法讓他放手。你吃了好幾口水,雙手胡亂揮舞,你想要告訴他你不要了,這很痛苦,你無法呼吸,已經不好玩了。真的。可以放手了。
但你什麼也說不出口。你的話語在真正成形以前甚至就化成一連串泡沫。
生存的本能讓你的力道變大,你感到肌肉的緊繃,和某種動物性的能量。他的手鬆動了,你隱約看見幾片橘色貼上來,將他拉開。你很快地仰頭,在空氣中大聲咳嗽,將水咳出來,擠出了眼淚。你感覺到水流如幕般在眼前刷過,你聽見一些焦急的聲音,問你有沒有事,能不能站。你搖搖頭又點點頭,最後索性撐著抓住你手臂的那隻手,站起身來,然後又在同時跌回水池裡。
你透過波紋紊亂的水面看見了他和他的怒吼、以及帶著報復性的笑容,看見了湛藍的天空,四竄的水流,還有無懼奔跑著的孩子。水流覆蓋到你身上來,但你知道沒事的。你告訴自己沒事的。你以為自己因為害怕而選擇遺忘那之後的事,但其實偶爾你會想起來自己其實清楚記得:父母並沒有如你所想的那般立即焦急著找你,最初的憤怒過去之後,你一個人握著套著紙圓錐軟掉的甜筒坐在花圃上,盯著面前的人來人往,一瞬間的恐懼過後竟然不曉得該用什麼情緒面對。最後你站起來走到一旁將甜筒丟掉,然後站在人群中央,開始放聲大哭。
有一隻強而有力的手握住了你的臂膀,你對自己笑一笑,然後閉氣避免波濤洶湧的水流竄進口鼻。就要結束了,你對自己說。刺眼的陽光使你不得不在起身的同時閉起眼,你感覺到水流從你的臉龐滑落。就要結束了。你為了確保自己已經明白,又說了一次:就要結束了。
卯四禾#.13-07-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