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升起暴風雪,也能使萬籟俱寂,當她察覺她的妹妹正從山腳踩著新雪往山頂上爬,她就是這麼下令的:安靜。她要Anna能夠平安地來到她身邊。
Anna走得並不快,Elsa想了一下,稍微試探,卻感覺不到除了Anna以外的任何生命,連Olaf也不在她身邊。Elsa首先的反應是慍怒──她交代過Anna外出時得要有守衛跟著,她不要公主再次曝露在危險之下。Anna不喜歡這樣的安排,軟硬兼施地希望她徹除這項命令,但Elsa沒有妥協。
「妳就像、那些冰塊一樣,又硬又讓人無計可施!」Anna提出嚴重的抗議,甚至不惜做出人身攻擊。Elsa不曉得該怎麼表達才能讓她的妹妹理解這是出於保護她的善意,而不是刻意限制她的探索和樂趣。
「如果妳不喜歡我指派的人選,妳可以給我名單,再由我來選。」Elsa做出讓步。
「那有什麼不一樣。」她的妹妹不領情,編成雙股辮的紅髮隨著搖頭的動作在空中劃著弧線,「Elsa,我也就要,我也就要成年了。妳不能永遠這樣保護我,況且有妳啊。」她走近她的姊姊,「妳在那裡。妳可以看照我,而且我知道妳一直都在那麼做。」
Elsa感到雙頰一熱,她轉過身以掩飾尷尬,再一次強調貼身守衛的必要,並請Anna記得交給她名單。她們是有討論出一個人選的,來自平原的Tanner,忠誠、老實,雖然不像Kristoff那麼有趣,但就貼身守衛而言也過得去了。Elsa最後多讓了一步:她讓Tanner可以將Anna的命令優先於她的。
如果沒有人跟著她,那勢必是她自己的決定。Elsa皺起眉,最後還是收回了所有的試探,她決定尊重她的妹妹。她和她的國度一同耐心地等待,就像平時那樣。那個身影又花了不少時間才從雪堆的另一端出現,她今天穿著裁縫甫製作完的冬季大衣,那是Anna來到她身邊後她的第一句話。
「我以為這是準備給下次的覲見典禮。」Elsa伸手掬起她裙襬上裝飾的緞帶,撫平那上頭因為攀爬而凹折出的皺痕。
Anna緩過氣後連問了她的姊姊好幾個「嗯?」,Elsa放下那條緞帶對她笑了笑,表示沒什麼。Arendelle的女王隨即扳起臉孔,詢問Anna今天外出的目的,以及她沒有看見她的貼身守衛。
「Elsa,拜託。」Anna打斷她,禮物為了冬季的設計覆蓋Anna的胸口和頸項,Elsa能看見她的胸口還因為喘息的關係起伏著。「這不是Tanner的錯,這不是……不准妳說這是我的錯。妳知道我們有多久沒有單獨聊聊了嗎?」
Elsa剛開口要回覆就被Anna再次截去話頭:「算了那不重要。我想說的是,Elsa,我很想和妳單獨說說話。」Anna的肩膀鬆馳下來,歪過頭,像是在品嘗自己方才的那句話。
「我也是。」Elsa回答她,看見Anna的眼裡閃爍出訝異,又凝聚成為某種思考的火炬。
「我沒想到妳會這麼說……」Anna低下頭,不知所措的手指最後選擇將垂在鬢邊的紅髮順回耳後。Elsa在她要將手臂置回身側的途中牽起那隻手。
「妳來就是為了和我說話?」Elsa用打趣的口吻問,「不是有求於我?」
Anna想起自己那些不良記錄,支唔了老半天才察覺到她的姊姊在逗她,踩著長靴的腳往雪地裡跺了一下,就著她們相連的手臂更貼近了她的姊姊一點。
「妳把夏天帶回來給Arendelle,從那之後妳一直都很忙碌。」Anna盡可能地讓自己聽起來不那麼像在抱怨。
「我是女王。」Elsa平靜地陳述,她拉著她的妹妹面向寬闊的那一邊,冰雪聽令於她,她還沒解除關於寂靜的命令,此刻的天地之間只有她們發出的聲響,不是自己,就是彼此。Anna的呼吸在口鼻前綻開一朵白色的煙霧,Elsa伸手為她拂去凝結在鼻尖的霜雪。
「妳還是我的姊姊啊。」Anna忍不住說,這次就真的是抱怨了。
Elsa手頓在Anna面前,姆指和食指捏住Anna的鼻尖用力一擰,惹來妹妹大聲呼痛。她笑著鬆開手,親暱地對她說:「當然是。」
這一直都是關乎於妳的事。一直都是。
Elsa輕彈手指,冰雪立時在她們身旁隆起,Arendelle的女王手臂一揮,造型完成的瞬間冰塵也飛散至空中。那是個小小的亭子,中間垂掛著一座能容納兩個人的秋千。「哇噢!」Anna驚呼出聲,凍得通紅的臉蛋被興奮點亮。Elsa率先走進亭中,朝她伸出手,邀請她在自己身旁落坐。
Anna一坐上去就立刻不安份地搖動秋千,Elsa則心不在焉地隨意舞動著手指,為亭子裝飾更多的雕花。「我喜歡那頭鹿。」Anna看著Elsa點綴在柱腳上的圖樣說,Elsa笑著說了聲好,手掌一攤,長長的鹿角便從柱上延展而出,隨後是優美的四肢,Elsa擊掌出聲,那頭美麗的動物便高高仰起前身,向遠方馳騁而去。
Anna不曉得自己除了一連串的感嘆詞以外還能說什麼,「Anna。」Elsa出聲提醒她,Arendelle的公主這才發現自己有失禮節地緊緊攢著自己姊姊的袖子。
「妳什麼都辦得到,對不對?」Anna趕緊鬆手,接著嘆出一大口氣,「我如果說我要星星,妳也有辦法摘下來。」
「要試試看嗎?」Elsa笑問,眉宇間是某種她能夠展現能力時總會伴隨的傑傲不訓。她的這種神情總讓Anna覺得她好美,紅髮的公主咬著嘴唇好不讓自己笑得太過張揚,還是拒絕了摘星的提議。
「我希望我也能這樣。」Anna在她們連綿的笑聲逐漸止歇下來時悄聲說道。Elsa追著她低垂下去的頭問了聲「嗯?」,她的妹妹十指交扣,像在揀選著字彙。
「妳總是有辦法逗我開心,」Anna側過頭迎向Elsa的雙眼:「我希望我也能這樣。」
Elsa扶著她的肩頭傾身向前,將吻印在妹妹的鼻尖上。
「妳知道我唯一的願望是什麼嗎?」她伸手為她梳理她額間的瀏海,豔紅的髮絲和她的銀白色形成強烈的對比,她能夠一眼就在人海之中認出她的姊妹,她曉得Anna也可以。
「妳怎麼可能只有一個願望。」Anna皺起眉,Elsa笑著阻止她接下去的發言,堅定地又問了一次:「妳知道我唯一的願望是什麼嗎?」
「唔,Arendelle的和平?」Anna轉著眼珠,邊想邊說,「在北山隱居?──妳還這樣想嗎?還是一個王子?噢,我可以理解,可是……」
「Anna。」Elsa不得不再次打斷她的妹妹,「是妳。」
「什麼?」Anna快速地眨了好幾下眼睛。
「妳能夠像剛剛那樣笑,看起來那麼快樂。」Elsa低頭又去找Anna裙片上的緞帶花,「我可以為了那個做任何事。」
「噢。」Anna乾乾地應了一聲,隨即找到Elsa的手緊緊握住:「可是,我也希望妳能夠快樂。而不是總是為了我,或Arendelle,或是那些尖酸苛薄、野心像冬眠後的熊一樣永遠都不會滿足的貿易商人……」
「妳也希望我能夠快樂。」Elsa重覆,反握住妹妹的手,「看來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不是嗎?」
Anna輕輕地「唔」了一聲,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謝謝妳。」Elsa握緊Anna的雙手而後鬆開,仰首看向遠方,優美的下巴和Anna的來路形成一條直線,「我們該回去了。」
「好吧。」Anna微微顯露出緊張,「我們能再等一下嗎?我是想,畢竟我剛剛走了那麼遠上來,如果可以再多休息一下的話我會比較有力氣,我不希望妳還得等我。」
Elsa笑開來,按著她的膝蓋要她別動。女王站起身,將手臂高舉過頭,亭子的結構頓時鬆散開來,冰塊掉落、堆砌,重新找到新的結合點,等到騷動過去之後,Anna發現自己坐在一輛馬車裡。
「這好棒!」紅髮的公主興奮地攀住窗沿往外眺望,前頭的兩匹駿馬已經在Elsa的指揮下開始奔馳,「妳真的什麼都辦得到,對吧?」
為了妳的話。Elsa放鬆背脊向椅背靠,回答了她的妹妹:「對。」
「我之後也能來找妳嗎?」Anna轉身,徵求著她的同意,「雖然我今天花了很多時間,還得讓妳用這個把我載回去,不過多走幾次就習慣了,我想,應該吧。」
「Tanner要陪著妳。」Elsa開出條件,Anna的臉馬上垮了下來:「不要──」
「或者,」Elsa朝她伸出手,「妳可以跟我一起來。」
Anna受寵若驚地看著姊姊遞來的那隻手,手指微微彎起,彷彿一個優雅的邀請。
「我可以嗎?」Anna抓住了那隻手,從窗邊離開,擠到姊姊身側,「我會努力不打擾妳的。」
「待在我身邊的時候,歡迎妳做任何事。」Elsa為她拂去沾在髮間的雪片,「門已經開了,記得嗎?」
Anna知道有很多方法能表達感謝,例如今天下午乖乖聽完世界史的課程,不再以嘻鬧的態度面對劍術課,又或者她可以就親吻她姊姊的手背,用誠懇而符合皇家身份的謝詞回覆女王的恩賜,但這裡只有她們,而Elsa剛剛說了歡迎她做任何事。
她用力地在Arendelle的女王臉頰上親了一口,馬車為此顛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復平穩。
「我跟妳不一樣,Elsa,」Anna小心地說,「我沒有那種能力,操縱不了任何東西,我沒辦法知道妳在做什麼,或是妳在哪裡,我得跟妳的秘書詢問,有的時候連他們也不曉得。」
Anna察覺自己又離題了,收住話頭,確認她的姊姊沒有不耐煩後才繼續說:「我只是想和妳待在一起。」
「正如我說的,」Elsa重新握緊Anna擺在兩人之間的手,「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
「好的。」Anna又眨了眨眼。
馬車行駛過一半的路程後,Elsa很快察覺到Anna的倦意,她請應她召喚而生的冰馬放慢速度,在Anna一點一點下垂的頭靠到自己肩上來時輕輕扶著妹妹的身體,讓她睡在自己腿上。Arendelle的女王低首,在那張柔軟如初雪的臉頰上也回覆了一個親吻。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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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到一半猶豫到底要不要帶往明顯的CP向呢,後來又覺得順其自然吧。標題的法文來自我親愛的樹,意思接近「between us」、「只和你說」,非常可愛的一組字。也希望各位喜歡。
卯四禾#.14-02-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