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的時候一直很想說,我好想你,我很想你,我會想你。
但我大概哭濕你一整個肩頭,還是沒有說出口。
你忽然打電話來,你說西子灣好美,拉拉告訴我你們等等要去看電影,我回到電話邊說不要,你跟別人約看電影約我吃什麼飯,我不要。然後你笑一笑說,好啦那不然,我給妳十分鐘,我在海堤這裡。
我忘了你的生日,我去日本時忘了求你的平安符。我想把鑰匙圈上的交通安全御守解下來送你,你看見我的膝蓋上和漫延在大小腿的擦傷,你把御守退回來說妳留著吧妳需要它,我要妳的心意就好。
我們還是重覆那些話,你還是問我好不好,累不累,會不會辛苦。我的左邊是海,右邊是車道,雲層漫漫,但隱約有夕陽。我不敢看你的眼睛時就去看夕陽和海面,你說這個地方啊……太棒了。已經成為你的舒適圈,所以不能久待。
你和人約六點五十的電影,三十分時你說差不多了,然後對我張開雙手說來,給我一個擁抱。我還是笑著抱你,然而我接觸到你的體溫就知道不行了。你會將我建築起來的一切融化。我抓著你的肩膀哭,感覺你的胸口,你拍拍我的頭說,妳哦,忍得很辛苦對不對。
我不敢看車道上經過的車潮就把眼睛閉起來,想你說你就要去日本了。要去半年。我一直想,我其實好想你的,真的好想你。這些日子以來好想打電話給你,好想跟你說話,但你每次都這樣,每次都讓我招架不住,往我最柔軟的地方來。找你的那一步前就退卻了,我怎麼辦呢。
要是和你坦白你恐怕還是那樣笑,你們都是那樣的,然後說那妳乖乖待著,我會來找妳的。
這是你第二次為我擦眼淚,眼神是一樣的,那種「妳啊看看妳」的意味。我們拉著手跳下蘿蔔坑,你說明天還會來學校,我說好,那我下課再打給你。
你總是很有把握的說能讓我哭,但妳不會想在這麼多人面前哭的。你說。我笑著搖頭說不要。我的確不想,我也知道你辦得到這種事。但我將你放在逸仙館旁,滑坐到坐墊前方,你走了幾步站定看我,欲言又止,最後哈哈笑說,不行我要哭了。再見再見。謝謝妳。
你說我的眼神不一樣了,你說妳好小好小,妳真的好小。好逞強。這是世界要求我的強度啊。我說,你們這些人……就是太寵我了。是你們的問題。
哭的人怎麼會是你呢。說被治癒的怎麼會是你呢。你們總不明白你們帶給我的是什麼,我仰賴你們給予的才能如此強壯,你們允許我的眼淚,當我傷得醜陋願意擁抱我,怎麼會呢。我何德何能擁有你們。
我想你是那種,只要我說了想見你,就能在我的城市等待你來的人。你會願意為我如此。但你去了日本我就連說這種任性話的機會也沒有了。我知道你的每一步都是深思熟慮過的,你也總樂在其中,你亦是我見過最願意去相信世上良善的人了。
等下次你打電話來,或許從台南,或許從日本,或許從出境的機場,或許是你重新回到台灣;我想嘗試對你坦白。至少要說想你。至少要告別。